连花清瘟和莲花白（续）：世界卫生组织到底说了啥？

昨天晚上写完“连花清瘟和莲花白”之后，后台立马有人给我私信，问我世界卫生组织（下文简写为WHO）认可中医药是怎么回事。

其实“WHO认可中医药”这事大概每个季度就会宣传一波。我之前就说过，WHO本身对于包括中医药在内的世界各地区传统医药都持有一种开放性态度，因为世界各地发展十分不均衡，一些不发达地区现代医学难以覆盖，因此就需要传统医药作为一种补充途径——毕竟经验方法也是一种方法。因此每当WHO表态对于中医药的这种态度时，国内都会兴奋一番。

不过在搜索了一下网上的报道后，这次的报道火力有点大。直接点出“WHO表示中医药能有效治疗新冠”，这话一听就不是WHO风格嘛。WHO作为一个国际性的卫生健康组织，做这种对象相当明确、确定性的很强的表态是很罕见的事情。事出反常必有妖，反正在家封着也是封着，那就查证下吧。

媒体宣传

查找原文并不困难，用截图上的标题做关键词搜索，很容易得到该会议记录的全文。全文pdf下载：https://cdn.who.int/media/docs/default-source/traditional-medicine/meeting-report---who-expert-meeting-on-evaluation-of-tcm-in-the-treatment-of-covid-192f7d2ba2-cfb8-4b00-90e3-441740cdbacb.pdf

整个文件不长，连头带尾一共17页，是一个比较标准的研讨会记录，开场致辞什么之类的都有。会议的主要内容包括3个报告（分别是中药在对抗新冠肺炎疫情中的临床使用情况、中药在治疗新冠肺炎中的科学研究以及如何选择随机对照实验），以及后续的讨论以及会议总结。

目录页

总体来说，3个报告中规中矩，这些内容之前我也有所耳闻，其实也就是正常的国内研究，讨论的内容也涉及到了诸如质量控制、有效性、盲法使用、安全性（尤其是肝脏损伤）等。参会专家也给与了自己的建议和意见。

关于预防有效性的讨论。注意最后两句关于在妇女和儿童中使用的表述

其实比较有意思的是会议的主持人Dr Elisabetsky的总结和建议。在第一天的讨论结束后，Dr Elisabetsky指出“每种中药的成分都不同且复杂，而且由于专家们收到了大量复杂的数据，这些数据基于不同时间、不同地点的不同患者群体，因此对这12项（尚未发表的）研究进行深入分析并不是一种有效的方法。相反，在已经介绍的基础上，要回答的问题是：“我们怎样才能在未来改进中医药的研究？””。在第二天的讨论上，Dr Elisabetsky给出的建议是将这些研究数据发表在国际期刊上，以便进行进一步的讨论和分析。

在第三天的讨论上，大会作出了一些关于中药在新冠肺炎防治中的结论。全文如下。比较有意思的是，参会者们认为“在与抗病毒药物联合使用的情况下，中药表现的安全而有益（beneficial）”，并且认为对于中药注射液的重症患者有益的证据有限，需要进一步评估。此外参会者也明确表示“磋商的结果和建议是以提交给会议的材料为基础的。”

最终，会议基于3项报告内容对这些研究给出了3大项、18小项的措施建议；分别向WHO、成员国给出了相关建议，并且赞扬了中国专家对于研究数据的分享、中国对新冠肺炎的管理和研究，以及各国的支持及WHO的领导。

其实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常规的研讨会，主要内容就是中国专家报告目前的研究成果，参会专家基于报告内容进行讨论，然后生成建议。总体来说，这个会议学术性较强，攻辩双方也进行了一定的互动，但纵观会议记录全文，WHO完全没有给出所谓的“中医药能有效治疗新冠”的结论，相反，会议谨慎且明确的指出，基于中国学者的报告，中医药在和抗病毒药物联合使用时表现的安全和有益，并且需要进一步的研究。事实上，这个会议的目的并不是在研判中医药在治疗新冠肺炎中的作用，而是对目前的研究结果进行交流，并对后续的研究方向取得共识。这才是WHO的真实风格。

综上，关于国内媒体宣传的“WHO认可中医药能有效治疗新冠”，本质上是对会议内容的曲解和断章取义，将一份中规中矩的研讨会内容宣传成了“对中医药疗效的确认”。这本质上是一种信息茧房中饲喂兴奋剂的行为，除了引起狂欢之外，再无其他用途。当然，茧房内的狂欢，可能对于茧房本身是有大大的用处的。